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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百一十四章 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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星竹和子書的臉越來越紅,他們的臉上出現了豆大的汗珠, 兩人已經沒辦法保持跪著的姿態了。他們倒在地上痛苦的扼住了自己的喉嚨, 很快火焰就會從他們的內臟燒出來焚毀他們的皮膚, 將他們的神魂和肉身一同焚毀。

星竹的手指深深的摳入了地面,因為痛楚, 他的手已經化成了龍爪。星竹擡頭看著萌萌,他聲音沙啞顫抖,他說:“玄策仙尊, 我知道我和子書誆騙你, 你心中惱怒。事到如今,我也不會奢求你能原諒我們, 我死不足惜,只有一點我想要懇求你。放過升龍盟的其他半龍,我們做的那些事情, 下面的人不清楚 ,只有幾個骨幹知道。在他們心中,你依然是高高在上金枝玉葉大方闊綽的玄策仙尊。”

子書也在旁邊抖著聲音:“是的,我們從來沒在他們面前說過我們的計劃。他們到現在都在尊敬你, 求你放他們一條生路。”

眾人聽到兩人的話都沈默了, 喝了口吐真言湯,他們所說的話都是內心深處的真實想法。或許在眾人看來他們兩十惡不赦冥頑不靈,可是對於升龍盟的那些半龍而言,他們是盟主,是族長, 是半龍一族的脊柱。

玄策靜靜的看著星竹,他眼神痛苦,星竹眼中的痛苦更甚,他張張口:“求求您,我給您磕頭了。放過他們,他們毫不知情!”星竹和子書兩強撐著身軀爬起來,兩人東倒西歪的在地上叩頭,叩得額頭上都青紫了。

玄策開口了:“好。”說完這話之後,星竹和子書身上就冒出了黑煙,他們身上的皮膚像是剝落的畫卷一樣一點一點的被侵蝕了。

星竹和子書像是卸下了全部的力氣,兩人一左一右的倒在了地上。子書喘了兩聲:“這湯藥真厲害……”星竹道:“原來神魂燃燒是這種滋味。”

星竹伸手握住了子書的手:“我們兩在下界就在一起,這麽多年運籌謀劃步步為營才走到今日,沒想到今日就被打回了原形。子書……真諷刺啊。”子書露出了一個比哭還要難堪的笑容:“這就是我們的命,偷來搶來的東西總要還回去。機關算盡啊,到頭來也只是一場空。”

星竹閉上了眼睛,驕傲不可一世的星竹面容帶著解脫的笑容,眼角卻滑下了一滴淚:“我們半妖從出生開始就沒有選擇,我們被父母帶到了世上,一輩子都在人修和妖修的夾縫中尋找生機。在下界的時候沒人看得起我們,飛升到了上界情況依然沒能好轉。我們也想做清風明月的人,可是這世道不允許。玄策,你是個好人。我知道你真心待過我們,可是我們身不由己。”

子書身軀弱,他的咽喉處冒出了大量的黑煙,他說不出話來了。他的身軀劇烈的抽搐起來,他的面容扭曲模樣駭人。青湘趕緊捂住了雲樂樂的眼睛,看到這樣的情況,孩子都會被嚇著。

玄策就這樣靜靜的看著星竹和子書燃燒了起來,等到地上只剩下兩灘灰之後,他沈重的轉過了頭。

眾人都死寂一般的沈默了,今晚他們應當誰都睡不著了。

處理了星竹和子書之後,龍彪這些升龍盟的骨幹也都一一被清除了。他們運氣好,沒有喝下口吐真言湯,太史諫之幹脆利落的扭斷了他們的脖子。升龍盟骨幹十幾人全部死亡,太史諫之看著自己的手久久的沒說話。

年幼的孩子們先回房間去了,剩下白澤他們圍坐在客廳中相顧無言。不知是誰先開始的,可能是在溫衡問了問眾人要不要喝茶之後,白澤他們開口說話了。白澤說道:“巫妖大戰之時,我就覺得這世道變了,我自詡為祥瑞的靈獸見不得殺戮和血腥,其實我明白,我是最自私的妖怪。我深知自己無法改變什麽,就早早的躲藏了起來。我眼看著巫族和妖族大戰,眼看上界一團混亂。”

東皇太一道:“上界的道木腐朽道義不公,早在巫妖大戰的時候我和兄長就已經感受到了。說到底人性都是自私的,不管是人族還是妖族,都想要自己過得更好。可是世上的資源就這麽多,人族強盛了,妖族就會沒落;妖族強盛了,人族的生存空間就要被擠壓。純正的人族和妖族都是如此,何況那些半人半妖的人?”

蓮無殤道:“星竹他們為族人考慮我能理解,但是他們的做法上不得臺面。玄策不是容不下人的人,只要星竹和子書對他言明了困境,以玄策的性子必定會去幫助他們。”太史諫之道:“說到底還是不信任。不信任自己,覺得自己無力反抗世界;不信任別人,覺得處處都是兇險和殺機。死的不冤……”

玄策站起來對眾人行了個禮:“我有些累了,先回去休息了。”靈犀緊隨其後站起來行了個禮:“我們先回去了。”玄策看到曾經的兩個朋友慘死在他面前,說不難受是假的。他心中有痛恨有痛快也有痛苦,五味交加,玄策心裏堵得難受。

太史諫之看著萌萌他們離開的背影嘆了一聲:“孽緣。希望將來這樣的慘事能少發生一些。”

東皇太一道:“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,想要風平浪靜不可能。我的要求很簡單,能給妖族一個生存空間,能不把我們往死路上面逼就行了。”東皇太一說完這話之後深深的看了溫衡一眼,“溫衡你覺得呢?”

溫衡平靜的說道:“都是同一個世界的生靈,誰比誰高貴?我一直覺得世上的紛爭都是不必要的,總有一天人和人能平等的相處,不為權勢名利好好的生存下去。”蓮無殤道:“東皇大人,等你見到了新木你就會明白了。”道木下有人族有妖族還有半妖,他們和平共處都生活的很好。

東皇太一嘆了一聲:“你和前世一點都沒變。”溫衡笑了:“變化還是挺大的,至少討飯的溫衡和神威太子軒轅衡有本質上的區別。”一個旱魃之軀,一個天生神骨,身份地位猶如雲泥。

白澤道:“不說這麽喪氣的話了,我們還是好好的休息休息吧。這段時間為了逮升龍盟的半妖,晚上都沒能好好休息。”說完這話之後白澤就離開了大廳,白澤走了之後眾人也就紛紛散開了。

第二天本來準備出發去山海境,卻不料天上下起了大雨,靈犀撤開了府邸的禁制,瓢潑的大雨嘩啦啦而下。頓時宅子中泥漿四濺,沒有防備的眾人一出門就踩了一腳泥。靈犀對沈柔抱怨道:“柔兒,讓你攪泥漿,你也用不著攪這麽多啊。”沈柔笑吟吟的道歉了:“對不住啊靈犀老祖,我會幫你把府邸清理幹凈的。”

沈柔話音剛落,溫衡就強勢護住了沈柔:“柔兒別聽你靈犀老祖瞎咧咧,明明是他嫌我們之前刷的泥漿不足才讓你多補刷了幾次。靈犀你怎麽好意思賴賬?我知道了,你就是想讓阿柔給你收拾宅子,你都快懶成精了。”靈犀一怒,團了一坨泥漿就砸溫衡身上去了。

溫衡毫不示弱,趁著靈犀哈哈大笑的時候,他直接用樹根卷了一團塞靈犀口中去了。這下可捅了馬蜂窩,靈犀嗷嗷的就摁著溫衡開揍了,沒一會兒院子裏面就多了兩個泥猴子。雲清他們早就習慣了:“師尊和靈犀老祖又開始了。”

東皇太一和太史諫之他們不明情況的都驚呆了:“這是怎麽了?怎麽好端端的就打起來了呢?”蓮無殤非常淡定:“不用管他們。”

他們準備今日出發去山海境,但是不是所有的人都會去,先行的只有景檀胡斐斐和溫衡蓮無殤四人,剩下的人中,雲清雲白要和太史諫之他們去應龍一族,沈柔他們要留下來重建素心閣,靈犀不會放著自己剛買的大宅子不管,白澤和東皇太一要留在這裏協助玄策處理升龍盟的事情。

等升龍盟的事情安置妥當了,那時候溫衡他們也應該和玄冥聯系上了,到時候白澤他們再上去一起把結界給解了。

在天海境的南方泊岸上有傳送陣能到山海境,原本也有傳送陣能到太淵境的,可是時間太長了,陣法不管用了。眾人在泊岸上道別,溫衡四人站在傳送陣中:“先行一步。”白澤他們揮揮手:“走吧,等我們處理好了就去找你們。”

傳送陣中靈光一現,溫衡他們的身形就不見了,送別的人也說說笑笑的準備各自做各自的事情去了。

太史諫之帶著太史青湘他們向著龍舟走去,他一邊走一邊嘀咕:“天海境南境和北境的傳送陣壞到現在也沒人管嗎?”太史錦穆道:“是的。以前也對執界仙尊說過,不過一直沒有得到反應。”

太史諫之撓撓下巴:“玄冥這人本來就冷冰冰的,這種小事她確實不會放在心上。”太史諫之回過頭看了看雲清和雲樂樂,這兩孩子不知道為什麽落後了好幾步,他們盯著東邊看著。

太史諫之道:“怎麽了,在看什麽呢?”雲清道:“方才樂樂說,她看到一個人覺得很害怕。我就看了一眼……”太史諫之問道:“人呢?你看到的人在哪裏?”

雲清搖搖頭:“我就只看到一個背影,一下就消散了。”太史諫之笑道:“可能是你們看花了吧,天海境哪裏會有人能讓樂樂害怕,對不對呀樂樂?”雲樂樂扁扁嘴:“嗯……”

雲清神情有點嚴肅,他小聲的對雲白說道:“雲白,方才那人你看清了嗎?”雲白搖搖頭:“我沒看到,怎麽了?”雲清小小聲的說道:“我覺得那個人的身形很像師尊,可是又和師尊不一樣,我不喜歡那人。”

雲白遲疑著:“可能……看錯了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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說句實話,溫衡對上界的傳送陣從來沒報過什麽希望,每次乘坐傳送陣,他總是狀況頻發。不是把他丟在荒無人煙的地方就是丟在墳冢上,要麽就是讓他和蓮無殤分開,更有甚者直接送他去幽冥界。上界的天道對溫衡有巨大的惡念,連帶著他坐傳送陣都不得安寧。

他們四人剛上傳送陣,就感覺到視線在劇烈的旋轉,好像有一股強大的力量要將他們四人分開。溫衡眼疾手快的抱住身邊的蓮無殤:“無殤!”胡斐斐抱住了景檀:“壇壇,沒事吧?”溫衡和胡斐斐對視一眼,他們抱著的哪裏是自己的道侶,不知何時他們竟然抱住了對方!!

正當溫衡要松開胡斐斐去找蓮無殤的時候,他發現蓮無殤和景檀已經消失不見了!

世界天旋地轉,胡斐斐覺得腦袋都快炸了,他痛苦的哼了一聲。溫衡給他傳送了一點靈氣:“抱神守一,不要多想。”胡斐斐還沒來得及說話,溫衡就覺得眼前光影交疊,他懷中一空,胡斐斐竟然憑空消失了!!

這神奇的打開方式讓溫衡知道,傳送陣又要折騰他了。他也認命了,就是不知道傳送陣要送他去哪裏。要是離無殤太遠了,又不能用符篆,他就只能抓瞎了。

溫衡腳下猛地一沈,他落到了實處。他睜開眼睛神識一轉,只見他置身在一片空曠的草地上。腳下的草長勢挺好,齊到了溫衡的腰部,周圍的風吹來帶著熱度和腥味。他到哪裏了?這裏是他要來的山海境嗎?

此時周圍正當黑夜,溫衡神識一掃發現這片草地的範圍挺大。在周圍的草叢中蟄伏著不少猛獸,黑暗中亮起了一雙雙雪亮的眼睛,野獸的咆哮聲在溫衡耳邊響起。溫衡嘆了一口氣對著天空比劃了一下中指,他就知道不該對上界的傳送陣這麽有信心。

草地中的野獸越來越多,溫衡四周出現了數百雙雪亮的眼睛。他聽到了鬣狗的笑聲,聽到這笑聲他覺得汗毛都豎起來了。鬣狗這玩意都是群體出動擅長掏腸,它們形容猥瑣聲名狼藉,在下界的時候一群鬣狗妖獸足夠讓元嬰期的修士吃夠了苦頭。現在到了上界……能在上界活下去的鬣狗肯定要比下界的鬣狗強大了無數倍啊!

就看那個子,一只鬣狗就有三個溫衡高,再看那尖利的爪牙,要是被撓一爪子,普通的地仙必定要缺胳膊斷腿。

溫衡神識一掃,好家夥,有幾頭猥瑣的鬣狗已經轉到了他的身後了。溫衡擡起棍子猛地轉身就抽了過去,只聽清脆的斷裂聲傳來,溫衡身後的鬣狗慘笑著倒在了地上。溫衡一棍子敲斷了鬣狗兩條粗壯的前爪,頓時鮮血呲了出來濺了溫衡一頭一臉。

鬣狗不會像其他的妖族一般會嚎叫會低吠,這東西它哭也是笑,笑也是笑,叫也是笑。它的笑聲能讓人雞皮疙瘩掉一地,溫衡不能理解野獸的笑聲代表著什麽意思。他背後的汗毛已經豎起來了,那只斷了腿的鬣狗慘笑著,活像是被人拋棄了的潑婦一般。

其他鬣狗們壓低了身體沖著溫衡桀桀的笑著,然後不知是哪只鬣狗發起了命令,幾百只鬣狗前赴後繼的向著溫衡撲了過來。溫衡只看到漫天的尖牙利爪,口鼻間鬣狗的腥臭味蓋住了草地的味道。

溫衡敲死了幾只鬣狗之後意識到再這樣下去就是沒完沒了的車輪戰,他的討飯棍猛地向地上一磕,討飯棍中的樹根鋪天蓋地的從地下沖出,將周圍的幾百只鬣狗統統卷住了。溫衡眼神一凝:“得罪了。”樹根卷著鬣狗吸收起了它們的靈氣,鬣狗們低聲笑了起來,聽得人毛骨悚然。

等溫衡覺得差不多的時候,他將鬣狗往地上一丟,那群鬣狗頭也不回的夾著尾巴就向著北邊的草地逃竄了。溫衡松了一口氣,總算度過了離開蓮無殤他們之後遇到的第一個關卡。就是不知黑夜什麽時候才能過去,他現在身在何處。

溫衡給自己施加了一個清潔術,這才覺得周身的腥臭味淡了許多。方才鬣狗向著北邊跑了,溫衡覺得他可以向南邊走,說不定能看到人煙了呢?

溫衡飛身而去禦風而行,飛著飛著覺得下方的青草漸漸的減少了,變成了稀疏的灌木,他眼前出現了大片大片的山巒,山上樹木茂密,不知這裏會不會有人居住。溫衡神識一探發現眼前的森林占地極大,足有幾百裏。他正想飛過山巒卻覺得身軀像是被什麽給定住了一樣,他一喜,他應當是遇到了陣法或者是禁制了!有陣法和禁制的地方就有人!溫衡為自己的發現而激動。

他緩緩的落在地上,此時夜色極深,周圍的風吹在身上帶著濕意還有些悶熱的感覺,似乎要下雨了。他擡頭看向天空,只見天空中陰雲密布,看來這是一場大雨。溫衡覺得他需要找個地方避雨去,當然,若是實在找不到地方避雨,他還有小板車。

溫衡向著山林間行走了片刻之後,天上傳來了劈裏啪啦的聲音,他狐疑的擡頭看了看——這架勢不像是下雨啊。剛一擡頭他就看到身邊的樹木被人頭大的冰雹給折斷了,樹木的殘枝落在了溫衡身邊,冰雹重重的陷入到泥土中。

溫衡手中靈光一現,小板車就出現了。他忙不疊的鉆到板車中去了。冰雹和斷裂的樹木劈裏啪啦的落下,砸在小板車上發出了沈悶的聲響。溫衡坐在客廳中就擔憂板車的陣法被冰雹砸穿了,外面的聲音越來越大,板車似乎還移動了幾下,想必是堆積的冰雹將板車推離了原位吧。

冰雹下了好幾個時辰,最終停下來的時候,溫衡已經感覺到了板車外透進來的寒意。客廳的窗戶被冰雹砸穿了,板車車廂上有兩塊板被砸破了。溫衡心有餘悸的看了看破損的板車又在擔憂了,若是無殤他們遇到這樣的冰雹該如何是好?

當溫衡從板車中出去的時候天已經亮了,他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。他上板車之前,這裏還是一片廣漠茂密的森林,而現在眼前出現的是冰,綿延的冰球覆蓋了他目光所能看到的山林。山林中的樹木折斷,只有光禿禿的樹根露出了冰堆。

滿地都是形狀不規則的冰球,大的有人頭那麽大,小的有拳頭那麽大。冰球散發著陰冷的溫度,在陽光下折射著炫目的光芒。若是沒有親眼見證這樣的天災,溫衡肯定會覺得這是自然界的奇跡。

小板車的車頂都快被冰球淹沒了,有一只車軲轆被冰雹砸斷了,板車歪在了一邊。溫衡小心的將板車收起來,壞掉的車輪和車身只能等他安定下來再修理了。

現在就有麻煩了,在天上飛,有禁制,在林間走,林間已經沒有路了。若是換了其他的修士也就罷了,好歹身輕如燕,可是溫衡這廝笨手笨腳出了名的。堆積了冰雹的山林地面濕滑,溫衡杵著拐杖在冰雹裏面歪七扭八的走著,時不時的還要踉蹌一下摔個跟頭。

溫衡在林中走了半日後狼狽的扶住了一根樹樁,他神識一掃,希望能找個人能與他同行。結果還真被他掃到了一股微弱的神識,那神識從冰雪下傳出。溫衡連滾帶爬的到了神識那邊,他指揮著樹根刨開冰雹,刨了三尺厚的冰雹後,在樹木斷枝形成的空隙間,溫衡看到了一個鼻青臉腫氣息奄奄的可憐蛋。

可憐蛋名為萱鹿鹿,人如其名,他是一只鹿妖。昨夜的一場冰雹差點要了他的命,他悠然轉醒之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抱著溫衡呦呦的哭了起來:“差點就死掉了,謝謝恩公救命之恩。”溫衡拍拍他的腦袋:“沒事了,已經沒事了。”

萱鹿鹿裹著毯子抱著熱茶圍著火爐烤火,服用了丹藥之後他面上的青紫和腫脹褪去,露出了一張天真的少年面孔。萱鹿鹿的腦袋上一左一右還頂著兩根樹杈形狀的毛茸茸的鹿角,他的發色偏黃有種蓬松的感覺短戳戳的齊到耳邊。溫衡甚少見到短發的妖修,他不由得多看了幾眼。

萱鹿鹿不好意思的說道:“此處名為麒麟崖,我聽族長說過,我們在山海境西境,屬於麒麟一族管轄之內。不過我從來沒去過麒麟一族,聽說麒麟族離我們鹿族好遠哪。”

溫衡放心了,他總算沒走錯地方,好歹也在山海境對不對。他決定了,將來坐上界傳送陣的時候就用樹根將他的同伴們都捆起來。

萱鹿鹿今年一百歲了,鹿族到了一百歲就能成年了,他們會被逐出鹿族出來歷練。這次和萱鹿鹿一起歷練的小夥伴一共有八個,他們要在樹林中找到他們最喜歡的一株血桐樹帶回族內,帶回的血桐樹越大越直,就證明他們的能力越強。

萱鹿鹿和同伴們都想證明自己比對方厲害,他們誰都不服誰於是就約定了在樹林中分開來找。萱鹿鹿記得族中的老人說過,麒麟崖有最好的血桐樹,於是他就到麒麟崖來尋找了。麒麟崖的血桐樹果然很多,萱鹿鹿看花了眼,覺得一棵比一棵好。

就在他準備休息休息第二天好好挑選的時候……萱鹿鹿聲音又哽咽了:“然後就下冰雹了,嗚嗚嗚,辣麽大的冰雹對著我腦袋就夯過來了,我腦瓜子嗡的一聲就沒意識了。”

萱鹿鹿哭倒在溫衡的懷裏,他不是在哭自己被砸漏的腦瓜子,而是在哭那些血桐樹:“嗚嗚嗚,多好的血桐樹啊,葉子油亮亮的,又好看又好吃,我就只吃了一點點……就全沒了!!”

萱鹿鹿想到了他的血桐樹悲從心上來放聲大哭:“嗚嗚嗚,早知道我昨天晚上應該多吃一點的。”溫衡揉著萱鹿鹿的腦袋:“你能活著就感激你的血桐樹吧。”

要不是血桐樹倒下的時候給萱鹿鹿撐了一把,萱鹿鹿已經和森林中其他的小動物一樣腦袋開花死相淒慘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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萱鹿鹿抽抽了一會兒後看向溫衡:“恩公,您怎麽會在麒麟崖啊?”說起這個溫衡也悲從心來:“我和同伴走失了,坐傳送陣的時候失散了。也不知道他們現在在哪裏。我本想禦風而行,沒想到森林上方有禁制,我只能在林間行走。”

萱鹿鹿崇拜的看著溫衡:“哇——恩公會飛呀,我聽說只有大能才會飛哪!”溫衡古怪的看了萱鹿鹿一眼:“你不會飛嗎?”只要會操控靈氣的修士都會飛行吧,這是修行的基礎吧。不過溫衡很快就反應過來了,也許是因為森林中的禁制,萱鹿鹿他們沒辦法飛。就像是在荒原和雪霧森林中的那些妖修一樣,各處環境氣候自成一界,他們身處在其中就不知如何掙脫了。

萱鹿鹿雙眼亮晶晶的看著溫衡,看的溫衡都不好意思了。溫衡向旁邊挪了一點:“怎麽這麽看著我?”萱鹿鹿探出身體:“恩公是傳說中的人修嗎?”溫衡笑道:“嚴格上說,我也是妖修。”旱魃之軀曾經也是人,溫衡覺得自己人不人妖不妖的。

萱鹿鹿特別單純:“恩公,你接下來要去哪裏呀?”溫衡說道:“我要去找我的同伴們,他們應該在山海境的麒麟一族,不知怎麽才能到麒麟族。”萱鹿鹿想了想:“我沒去過麒麟族,不過我們的老族長那邊有個寶貝,可以指向麒麟族哪。要不你和我一起回鹿族吧?我讓族長把寶貝借給你用用?”

溫衡感激的拱拱手:“太感激你了。”萱鹿鹿擺擺手:“不用不用,你救了我性命,我都不知道如何感激你呢。就是……”萱鹿鹿有些為難的說道:“我迷路了,不記得家的方向了。”溫衡笑道:“沒事,你可還記得家鄉有什麽奇特的山峰或者植被?”

萱鹿鹿想了想:“我來的時候順著水流一路下來的,我翻了十座……也有可能是二十座山,只要找到我過來時候的那條河,就能回家啦!”萱鹿鹿一臉天真的說道,然後他的天真在看到外面的情況的時候變成了震驚,然後震驚又變成了沮喪。

他縮著脖子:“恩公,這裏白茫茫一片,我找不到來的時候的小河了。”別說小河了,連淺一點的山溝都被冰雪覆蓋了。萱鹿鹿開始擔心了:“也不知道萱茗茗和萱文文他們怎麽樣了……”少年低著頭一臉的憂愁,溫衡只能摸了摸他的頭發。能在這種情況下遇到一個天真的少年也是緣分,總比溫衡一個人一腳深一腳淺漫無目的的走下去好吧。

溫衡理了理他要做的事,他要找到鹿族,問族長借寶貝,然後直奔麒麟族和無殤他們匯合。有景檀在,無殤他們一定會在麒麟族。溫衡收拾了板車帶著萱鹿鹿向著附近低窪的山谷走去,幸虧他救回萱鹿鹿之後沒有亂走,翻過一座小山,他們就看到了一條流淌著的冰河。

萱鹿鹿辨認了好大一會兒:“好像是這條,又好像不是這條。”沒有血桐樹做指引,萱鹿鹿兩眼一抹黑。溫衡笑著安慰他:“這附近的幾條河流都是從前面的山巒那邊過來的,我們先向著那邊走,萬一就能找到你們族了呢?”

萱鹿鹿應道:“嗯嗯,恩公你好厲害哦!”溫衡心中升起了一種詭異的成就感:他竟然被人崇拜了!!往常和無殤還有弟子們在一起的時候,大家都習慣了他犯傻。

萱鹿鹿在冰雹覆蓋的山林間走得很穩,倒是溫衡一直打滑,萱鹿鹿看溫衡走得實在艱難。他小聲的說道:“恩公,你坐到我背上來吧,我們鹿族習慣了在冰雪地面覓食,這種程度的冰雪對我們而言不算難走。”溫衡看了看萱鹿鹿瘦弱的身形:“你這麽小……”

話還沒說完,萱鹿鹿變成了原形,那是一頭有溫衡兩個人高的巨鹿!萱鹿鹿的腦袋比雲錦吃飯的飯盆還要大!化形之後是個纖細的少年,變成妖形可真壯觀!沒什麽節操的溫衡頓時叛變,他笨拙的爬上了萱鹿鹿的背:“多謝了。”

萱鹿鹿轉過頭確認溫衡坐穩了,他靈巧的在冰雪上跳躍起來。一邊跳躍還一邊對溫衡說道:“恩公,我還沒問您的尊姓大名呢。”溫衡笑道:“我叫溫衡,你直接喚我的名字就行。”萱鹿鹿應了一聲,他的身軀淩空而起越過了正在流淌著冰雪的河面。溫衡能感覺到萱鹿鹿皮膚下有力的肌肉和蓬勃的生機,萱鹿鹿道:“也不知道族裏成了什麽樣子了,不會也糟了冰雹了吧。”

溫衡問道:“你們這裏經常下冰雹嗎?”萱鹿鹿說道:“也不是經常下,也就三五十年下一次吧。上一次下冰雹的時候我還小呢,記得那年血桐樹剛冒出嫩芽的時候糟了冰雹,接下來的好幾年我們一族都在餓肚子。”溫衡疑惑道:“你們不是位於麒麟一族治下嗎?我見森林中有禁制,應當也是麒麟一族加上的禁制吧?一般在陣法中,天氣都可以控制。若是出現了異常,可以告訴麒麟一族讓他們來修補啊。”

萱鹿鹿說道:“麒麟們多尊貴啊,他們可忙可忙了,怎麽能用這種小事去打擾他們呢?我聽族長爺爺說過,萬年前要不是麒麟一族的族長,我們早就死啦。現在的日子也能過得去,也就餓上一段時間,等春暖花開的時候血桐樹和其他的食物又能長出來啦。”

萱鹿鹿在冰雪上快速的跳躍著,溫衡覺得靠近萱鹿鹿,他陰郁的心情都變得明朗起來了,像是一只蹦蹦跳跳的小鹿一般。溫衡瞇著眼睛:“你們鹿族生活得一定很幸福。”

萱鹿鹿想了想:“其實也不是很幸福啦,族人也會吵吵鬧鬧的。不過大家在一起就是要熱熱鬧鬧的才開心啊……啊,我看到了,我看到了鹿族的邊界線了!”溫衡神識一探,只見眼前出現了一片綠色,顯然鹿族領地內遭受的冰雹要比外面小很多,這裏的樹木至少還掛著綠葉子,地上也沒幾個冰雹。

所謂的邊界,是一條深一丈寬一丈的溝,對普通人而言,這條溝極難跨越。但是對於萱鹿鹿而言,他長腿一跨就能跳到對岸。萱鹿鹿後腿一蹬就帶著溫衡跳過了邊界,他撒著腳丫子就鉆到了密林中:“爹娘——我回來了!!”

眼前出現了一片連綿的樹屋,樹屋只比人修建的木屋大了點。在木屋間有不少鹿族修士往來其中,看起來大家行色匆匆正在組隊。萱鹿鹿在村口就化成了人形,他嗷的一聲就哭開了:“爹娘——我回來了。”

聽到萱鹿鹿的哭聲,整個村子的鹿都迎出來了,為首的是一對面容憨厚溫和的夫婦,婦人一看到萱鹿鹿就哭了,她上前抱住了萱鹿鹿就在他屁股上狠狠抽了兩下:“你個死孩子,竟然跑到麒麟崖去了!茗茗他們說麒麟崖那邊下了好大的冰雹,你還向著那邊走了。我們都快急死了!”

萱鹿鹿哭的一臉鼻涕眼淚:“我被冰雹砸了,比我腦袋還要大的冰雹一下子就砸過來了,我腦瓜子嗡的一下就暈過去了。我差點就見不著爹娘了!”聽到萱鹿鹿的話,他的爹娘心痛的抱住了孩子上下檢查:“傷到哪裏了?讓我看看。”

萱鹿鹿說道:“多謝了這位溫衡恩公,要不是他把我從冰雹下面刨出來,我已經死了。他還給我丹藥替我治傷,他是個好人啊!”站在萱鹿鹿身後的溫衡聞言拱拱手:“舉手之勞。”

萱鹿鹿的爹娘連忙上前給溫衡道謝:“多謝恩公救了小兒。”溫衡回了個禮:“萱鹿鹿運氣好,血桐樹替他擋了災,要不然我也救不回的。”

這時候鹿族的老族長出來了,他已經是個白發蒼蒼的老者了。看到萱鹿鹿之後他松了一口氣:“回來就好回來就好,大夥都散了吧,不用去找了。”萱鹿鹿嗷的一聲就撲到了族長的懷裏:“族長爺爺,你聽我說,我差點就死掉了!!”

老族長聽萱鹿鹿說完了之後,他上下打量著溫衡:“這位道友一看便是仁善溫厚之人,多謝您救了鹿鹿。只是……道友很眼熟啊,似乎在哪裏見過你??”老族長摸著長長的白胡子左思右想:“人老了,現在的記性特別差勁。來來來,恩公請隨我來。”

溫衡跟著萱鹿鹿夫婦一路走,他們走到了一戶小院中,這裏就是老族長的家。老族長家中散發著一股草料的味道,溫衡看了看鹿族的房子。房子並不大,兩堵墻隔出了三個房間。最大的便是存儲草料的房間,其次是他們的臥室,最小的就是客廳。所謂的客廳……連一張凳子都沒有,大家就這麽隨地而坐的。

在客廳的墻上掛著一幅畫,畫像久遠,已經發黃。上面還生了蜘蛛網落了灰塵,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輪廓。溫衡瞅了瞅後頭上垂下了冷汗,這畫像上的人不是軒轅衡麽?難怪老族長說他眼熟,原來家裏就掛著軒轅衡的畫像呢。

不過沒人註意畫像的事情,老族長招呼萱鹿鹿的爹娘:“去,把最嫩的葉子給恩公拿來,讓他品嘗品嘗。”溫衡一驚,糟糕,他不會要在鹿族面前表演吃草吧?溫衡趕緊謝過:“族長不必客氣。”

萱鹿鹿熱情的對溫衡說道:“溫衡你不要客氣,族長爺爺家的血桐樹嫩葉子最好吃了。”族長伸手輕輕敲了萱鹿鹿一腦瓜子:“你是不是和那群小崽子偷吃了?”萱鹿鹿認真的說道:“沒有沒有。”不過少年眼中狡黠又純粹的靈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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